现实版“黄金大劫案”调查：中国黄金、山东黄金多家门店跑路，涉案或超4亿元
蓝鲸记者 陆鹏鹏门店倒闭，价值上亿的黄金不翼而飞，现实版黄金大劫案正在上演。中国黄金、山东黄金多家加盟店跑路客户价值上亿黄金无法取出连日来，累计有十余位受害者向蓝鲸记者透露，北京双井富力广场的中国黄金概念店、贵友大厦山东黄金等门店闭店“跑路”，自己存在店里的黄金无法赎回，累计损失超过4亿元。中国黄金门店大门紧闭 受访者供图受害者郭女士对蓝鲸记者表示，北京双井富力广场的中国黄金概念店开了有十几年了，是一家非常大的旗舰店。自己是在2013年第一次去买的，然后在2015年、2019年分别进行了追加，前后累计买入黄金约350克。买了以后就没有提走过，一直在那里托管。郭女士称：“买之前并不知道是加盟店，一般消费者也不会去区分直营或者加盟，大家都是冲着这个牌子去的，而且这家店开了有十几年了。如今加盟店爆雷了，中国黄金这个时候推卸责任肯定说不过去。”在沟通过程中，郭女士始终在强调，中国黄金对加盟店的监管和合规性审查，也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大家在店里购买黄金和托管黄金是对中国黄金这个招牌这家央企的信任，中国黄金不应该毁了老百姓心里这份信任。在中国黄金的维权群里，另有多个受害者向记者提供了线索，从他们的订购合同来看，这项托管服务名为“中国黄金投资金条无忧预定”，受害者的存金克重从100g到400g不等，有的存了一年，有的存了三四年，但现在无一例外，全部无法取出。订购合同 受访者供图不只是中国黄金，山东黄金的消费者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山东黄金北京各门店分布 受访者供图程女士对蓝鲸记者称：“我是2021年10月在北京山东黄金(贵友大厦店)购买的投资金条，金条克重为630克，折合人民币221558.72元，签订寄存时间为一年。当时业务员说那么多金条放家里不安全，放他们那里一年后来取，如果金价涨了，按涨的价格给我们。但谁能料到等2022年我去取的时候，门店已经关了，钱也取不出来了。”订购合同 受访者供图相比上述中国黄金加盟店的案例，山东黄金加盟店此案涉及门店更多，金额也更大。据程女士透露，山东黄金在北京的6个门店全部关门，原来的贵友大厦店如今已经换成了中国黄金门面，北京城乡华懋商场原来山东黄金柜台也已改成别的品牌。贵友大厦原山东黄金所在门店，现已变成中国黄金在程女士所知道的受害者中，最多有投资一千万没拿回来的，据她透露，目前海淀经侦统计涉案金额高达4亿元。贵友大厦外的山东黄金广告都是加盟店惹的祸？蓝鲸记者在与受害者沟通时发现，他们不止一次提到信任二字，无论是中国黄金还是山东黄金都是国企大品牌，这才敢把动辄价值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黄金存在店里。在他们看来存在金店跟银行一样保险，但直到出事后才知道，自己重金购买的竟只是加盟店。记者查询发现，北京双井富力广场的中国黄金概念店背后的公司主体为北京三鼎原黄金珠宝有限公司（下称三鼎原）。据天眼查app显示，三鼎原成立于2010年12月，注册资本300万，法定代表人为林建保，杨淯溶为公司背后的实际控制人。公司原名为北京三鼎原商贸有限公司，2017年之后才改名为北京三鼎原黄金珠宝有限公司的，在股权关系上与中国黄金并无任何关联，只是一家加盟中国黄金的私营企业。值得注意的是，三鼎原在2023年12月25日发生实际控制人变更的情况，原持股70%的股东邹志群退出，只剩原本持股30%的杨淯溶。有受害者向记者透露，北京双井富力广场的中国黄金概念店在公司实控人变更后的第二天，也就是2023年12月26日就关闭了，特别突然。据21财经消息，中国黄金股份有限公司一位不愿具名的高管表示，北京富力广场加盟店违法经营，负责人目前已经被羁押。维权群内多位受害者也向蓝鲸记者证实了这一消息，但据他们透露，三鼎原曾经的实际控制人邹志群才是幕后的最大受益者，目前此人尚未投案。另外，记者查询发现三鼎原旗下的13家分支机构均属于注销状态。山东黄金这边，根据程女士提供的金条订购合同可以看到，收款主体为北京紫金珠宝有限公司（下称紫金珠宝）。记者了解到，该公司为山东黄金国内最大的代理商，北京地区的金源贵友大厦、华懋商厦、枫蓝国际购物中心等多家山东黄金专柜均隶属于该公司旗下。目前紫金珠宝处于“经营异常、被执行人、限制高消费、股权冻结”等多种异常状态。用大品牌的光环做背书诱导消费者投资，最后卷款跑路，在此事件中，中国黄金、山东黄金方面是否默许加盟商开展黄金托管业务，又是否对加盟商起到监管职责？对此，蓝鲸记者致电山东黄金方面，对方工作人员表示，北京贵友大厦门店是加盟店，山东黄金是不允许加盟店开展这类托管黄金的业务的，目前在直营店没有这种业务。对于消费者的损失，对方称：“此事当地部门已经立案，我们品牌方也是受害者，我们也受到了负面影响。”中国黄金方面，蓝鲸记者尝试联系到一家官方直营店，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店内是有黄金托管服务的，因为是旗舰店所以我们可以保证绝对安全。“至于北京双井富力广场店，他们没有在我们授权的前提下开展业务，他们这个属于违规的行为。”该工作人员说道。加盟商跑路品牌方想独善其身？律师：品牌方需承担一定责任如今门店跑路，消费者血本无归，难道因为只是加盟店品牌方便独善其身？对于消费者的损失，品牌方是否应该负责？对此，蓝鲸记者咨询了多位资深律师，对方均表示中国黄金总部需担一定责任。功承瀛泰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张雯律师认为，首先，在本案中中国黄金富力店没有通过明示的方式告知消费者其为被特许人或者加盟店，这使得普通消费者难以辨别二者之间属于何种法律关系，难以确定涉案门店的实际经营主体，中国黄金总部作为特许人对于中国黄金富力店的经营没有尽到任何监督和管理责任，故应当对此承担相应的责任。第二，根据权利义务对等原则，特许经营企业通过加盟模式进行大规模低成本扩张，从而形成规模效应、品牌效应，获得提高品牌价值以及收取特许费用等诸多利益。若特许人获得了利益而不承担任何责任，有违权利义务对等原则，特许经营体系多是直接面向消费者的经营模式，特许人对于特许经营的产品和服务是最有管控能力的，若特许人通过特许经营的模式将全部责任转嫁给被特许人，对消费者而言也难言公平。第三，中国黄金作为特许人，对中国黄金富力店还存在选择、指导及监督方面的责任，应对中国黄金富力店在加盟后的情况进行监督，如果并无证据证明其尽到监督义务，即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此外，张雯还表示相关主体或涉及刑事责任。2018年12月14日，央行印发《黄金资产管理业务有关事项的通知》，要求金融机构发起设立黄金资产管理产品，需符合金融监管部门的管理规定，并应向央行备案；对黄金资产管理产品投资的实物黄金应当进行登记托管，且仅限金融机构和上海黄金交易所等具有相关资质的黄金交易场所提供登记托管服务。因此，中国黄金富力店开展此类托管业务显然违规，同时这种模式或可能涉及保本付息等承诺，我们认为存在非法集资犯罪的可能性。北京云亭律师事务所王超律师认为，作为实际经营者的加盟门店，显然要对消费者承担直接责任。品牌授权方和实际经营者之间往往构成特许经营关系，品牌方向实际经营者提供品牌使用授权、经营指导和督导服务，实际经营者向品牌方支付加盟费、管理费等费用，收取加盟费、服务费的品牌方应当尽到相应的品牌监管义务。消费者在购买某种产品或服务时，往往基于对品牌本身的认可和信赖。因此，实际经营者和品牌方有义务引导消费者全面、理性地认识品牌，有效识别品牌授权方和实际经营者为不同主体，进而引导消费者合理评估消费行为所涉及的内容和风险。如果品牌方没有尽到应有的品牌监管职责，没有采取有效措施保障消费者的知情权，那么消费者有权向品牌方索赔，品牌方至少要承担一定的补充赔偿责任。中国黄金加盟店超3500家急速扩张经营模式现隐忧蓝鲸记者在与十余位受害人沟通的过程提出了同一个问题，“在买之前是否知道是加盟店？”所有受访者给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在受害者看来，在中国黄金店、山东黄金店里买的东西，最后出了事品牌方就应该负责。试想在大商场和大品牌的背书下，谁还会在消费前特意去检查区分公司的运营主体。所有事件的源头都来自于“中国黄金”这块金字招牌。据官方资料显示，中国黄金集团有限公司是中国黄金行业唯一一家中央企业，中国黄金为中国黄金集团旗下从事“中国黄金”品牌黄金珠宝产品研发、设计、生产、销售和品牌运营的大型黄金珠宝商。于2021年2月5日正式在上海证券交易所主板挂牌交易上市，股票简称“中国黄金”。目前2023年财报尚未披露，仅有2022年财报中的详细数据可供参考，据中国黄金2022年财报显示，公司营业收入471.24亿元，同比下降7.16%。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7.65亿元，同比下降3.66%从销售模式来看，中国黄金的销售模式主要包括直销模式和经销模式。直销模式主要包括直营店渠道、银行大客户渠道、电商渠道等。经销模式主要为加盟店渠道。值得注意的是，目前中国黄金已开业门店合计3642家，直营店仅仅105家，加盟店高达3537家。也就是说，目前国内看到的超过九成的中国黄金门店均是加盟店。据财报显示，报告期内中国黄金直销模式营收约为285.37亿元，毛利率2.46%，经销模式营收约为183.21亿元，毛利率6.03%。虽然收入占比不及直销模式高，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毛利率来看，经销模式有更大的利润空间。此外，中国黄金另一大利润来源为品牌使用费和管理服务费，这一部分费用主要是公司向加盟商提供有关产品、经营等方面的培训及指导服务而收取的费用。两项费用收入分别约为0.78亿元和0.94亿元，并且毛利率为100%，二者合计毛利润超过1.72亿元。简单来说，加盟商必须要向中国黄金支付一定的品牌费用，作为交换，加盟商可以获得使用中国黄金品牌的权利。对于中国黄金而言，品牌、服务费所带来的收入几乎是零成本的，也正因此，中国黄金才会持续大力发展经销加盟模式，以至目前加盟店总数达到了3537家。从财报中可以看到，中国黄金极其重视加盟店的发展，甚至提出不少优惠政策，例如“三免两减、装修补贴”等，以此来鼓励加盟商开新店。但相对应的，疯狂扩张加盟店带来的后果便是增加了更多不可控因素。此前，中国黄金在招股书中表示，已针对加盟业务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管理体系和内控制度，对加盟店的资质评估、经营标准、管理、销售等多方面进行了标准化管理，并成立专门部门对加盟店的日常经营进行监督。如今加盟店闭店，消费者血本无归，事实证明，公司下属加盟店的管理难度正在加大，急速扩张的经营模式仍存在诸多隐患。不可否认，开放加盟给中国黄金带来了可观利润，但急速扩张的经营模式是有风险的。一边是公司利润，一边是品牌声誉，想要完美的平衡两者似乎存在一定难度，但可以肯定的是，若不能对加盟店严格监管，再好的品牌形象也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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